第一章 黄粱一梦

    窗外的风不停的嘶吼着，屋内的人似乎是感受到了这丝丝的寒意，不安的睁开眼睛。

    楚含眉茫然的看着床顶，天青色的帐子上绣着几朵桃花，那还是她年少时候绣的。

    她大概是病入膏肓，所以才会又做梦了吧。

    她都已经离开家十几年了。

    楚含眉闭上眼睛，脑海里想起自己这些年的经历，心痛难忍。

    当初她为了拒绝父亲给她定下的婚事，和父亲的学生胡刚泽私奔，一走就是十几年，她以为自己选择的人会过的幸福，可是一句奔者为妾，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胡刚泽八抬大轿娶别的女人，后来是妾。

    最后，她都忘了胡刚泽这院里有多少的女人了。

    胡刚泽恐怕也忘了她吧。

    她抬手摸了摸眼角的泪痕，翻了个身打算继续睡，反正这院子里没人记得她。

    “眉眉？”

    温柔又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楚含眉猛地睁开眼，一张熟悉的面孔正担忧的看着她，“你这孩子，可是魇着了？”

    是母亲！

    楚含眉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的母亲，她面目娇柔，脸上有着几根细纹，但是，确实是三十多岁的样子！

    她怎么会在这里！

    楚李氏被她的模样吓了一跳，“眉眉？怎么了？”

    耳边熟悉的声音让楚含眉彻底回过神， 她拉住楚李氏的手腕，手中温热的触感让她真实的感觉到,这不是梦！她真的回到了母亲年轻的时候。

    她的目光在这屋子里扫视了一圈，眼泪差点掉下来。

    这是她年少时的家！

    “傅叔，你今天怎么来了？稀客稀客！快请进来！”

    就在这个时候，院子里传来父亲爽朗的笑声，楚含眉仔细听了一会，发现是傅北然他们来了！

    傅北然是父亲给她定下的未婚夫，上辈子父亲让她去见他，结果她一时没忍住，当面拒绝了人家，还讽刺人家是穷鬼，配不上她……

    楚含眉的手指情不自禁地抓紧了被子，神色纠结，楚李氏没有发现她的不对，她已经起身从窗户往外看，然后转身对楚含眉说道，“眉眉，好像是你傅叔来了，你快些起来，一会去给你傅叔见礼物，我先出去招呼，你快些啊。

    楚含眉点点头，看着楚母走出去，眉头渐渐拢起，她要怎么面对傅北然？

    是依照上次那样退婚还是按照父亲的意思，嫁给他？

    楚含眉咬了咬唇，起身穿好衣服，推开门，院子里一个身材高大的少年猛然转过头，他肤色黝黑，一双眼睛却颇为有神，此时，那双眼睛，正紧紧地盯着楚含眉。

    楚含眉一怔，微微欠身，行了一礼。

    面前的女孩穿着靛青色的夹袄，梳着双平髻，两边都用红绳固定，她走动的时候，红绳一摇一摆，傅北然觉得口干舌燥，这是他的未婚妻？他看着她从那扇门里缓缓走出来，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他的心尖上一样。

    窗外风声大作，天色阴沉，看似就要落下雨来，几个人在楚家的堂屋里坐了起来。

    楚清明看着面前的爷孙两个，神色十分欢喜，“傅叔，你可是许就没来我家坐坐了。”

    傅乾伯摇了摇头，苍老的脸上露出一些笑意，“你现在是秀才老爷，忙的很，我岂能时常来叨扰你？”

    “傅叔你说的什么话！”楚清明神色一怔，然后拉下脸来说道，“当初要不是你救了我一命，我早就不在人世了！您是我的救命恩人！”

    他说得恳切，心中也是真的敬重傅乾伯，傅乾伯看着他的样子心中微暖，笑道，“这次来就是为了小辈的事情。”

    他指了指身边站着的傅北然，“当年我们说好，将你家小女儿嫁给我的大孙子，如今我这孙子已经十九，你家姑娘也已经十五了，你看，这亲事……”

    楚含眉站在边上，心中微动，情不自禁地抬头去看傅北然，他也正看着她，两个人的目光再半空中撞到一处，平白生出些旖旎来。

    楚清明抬眼看向一直沉默的傅北然，身材挺拔，看起来倒是有几分聪慧。

    他点了点头，问傅北然，“可曾读过书？”

    他是个秀才，对读书人多有推崇，自然是希望女婿多读些书的。

    傅北然看了一眼傅乾伯，坦然答道，“只识得几个字。”

    楚清明就有些失望了，但是转念一想，傅家只是普通的农户家庭，能认得几个字已经是不错了。

    傅乾伯倒是诧异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孙子，只是在楚清明面前，有些话到底没有问出来。

    傅乾伯眼角的余光扫了一眼自己的长孙，心里沉吟，开口说道，“清明，如今我孙子北然已经十九，在村子里像他这么大的孩子倒是没有未成亲的，我想着来问问你们的意思。”

    楚李氏看向边上的傅北然，眼中带着一丝审视。

    这些年她也和楚清明商量过女儿的婚事，但是楚清明一意要报恩，根本不给她这个母亲反对的机会，但是凭心而论，她是看不上傅北然的。

    傅家只是普通的农户，傅北然也只是个地里刨食的农夫，她怎么舍得将自己的女儿嫁过去？

    楚清明看了楚含眉和傅北然一眼，开口道，“眉眉，你带你北然哥去院子里转转。”

    楚含眉点点头，应了声是，她知道父母是要和傅爷爷商量她和傅北然的婚事，这些事情，不是她和傅北然该听的。

    她冲傅北然露出一个笑，“北然哥，咱们出去转转吧。”

    傅北然点头，面色虽然没有什么变化，但是露在外的耳朵，却泛起了热意。

    傅北然跟着楚含眉走在院子里，发现她神色并没有多少欢喜，不由得问道， “你可是……不开心？”

    难道是因为这场婚事？她不想嫁给他？

    傅北然一想到这个可能，就觉得心头有些苦涩。

    楚含眉看向旁边的少年郎，上辈子她跟着胡刚泽走了之后，就没有再回过这个小镇，也不知道傅北然的消息，她记得的，一直都是她退婚时少年那倔强和不可置信的眼眸。

    她目光复杂的打量着身边的少年。他身量很高，肤色黝黑，五官却很耐看，腰背笔直，浑身的气势倒不浑然像是个农家小子。

    他其实是想娶自己的吧？可是，她该嫁给他吗？楚含眉不知道自己经历的一切到底是不是一场梦，即使她下定决定远离胡刚泽，可是却对要不要嫁给傅北然产生了动摇。

    她怕等待她的又是另一个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