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暮光醉（二）

    天气渐渐入秋，秦寻寻自幼身子骨就不好，年幼时又吃了不少的苦，最是怕冷了。

    又过了些日子，天气是越发的凉了。

    披着披风站在阁楼上，望着不知名的远方，连身边多了个人都没察觉到。

    “寻寻表妹。”莫琅唤道。打从头一次见到这个表妹，他就再也移不开眼。她不爱说话，喜欢安静，可以说是时常发呆。身边只有小青伺候着，有时也会亲力亲为。他没见过哪家的千金小姐似她这般安静的，安静的像是不存在一样。她最常做的就是摩挲着手腕上的红绳手镯。这手镯他曾向她讨要过，只是被她斩钉截铁的拒绝了。话语虽轻，只是说出来的话却是毋庸置疑的。原来她也有果断的一面，并非表面上的那般柔弱。

    “表哥。”

    “在想什么？”莫琅问道。

    秦寻寻犹豫着问道：“哥哥何时回来？”

    莫琅微笑道：“本来是很快就会回来了，只是我那妹子贪玩，这路上怕是耽搁不少。”说完又笑了笑，道：“寻寻表妹，说不定你很快就有嫂子了呢。”

    说着无心，听着有意。秦寻寻听到这声嫂子，脸色蓦地惨白，身形摇摇欲坠。秦寻寻只觉眼前一黑，昏迷前似是听到了她渴望已久的声音在她耳边焦急的唤道：“寻寻……寻儿……”

    如果是梦里，她想告诉他，不要唤她妹妹好不好？她想听他唤她寻儿……

    他有多久不曾这么唤她了……

    秦祈面色冷峻的望着莫琅，道：“怎么回事？”父亲派他去接莫音，莫音，莫琅的妹妹。因秦夫人没有儿女，在带他们表兄妹回秦府前，很是疼爱这个莫音。前些时间说是想念的紧，秦老爷与秦夫人伉俪情深，便嘱咐他去接了过来。本以为很快就会回来，岂料那莫音就是个被宠坏的千金小姐，一路上挑挑拣拣的，事儿多的让人恼怒，可他又不便发作，只得忍了。好不容易回来了，他迫不及待的想见见他放在心尖上的女子，却瞧见她脸色苍白晕倒。

    不等莫琅回话，径自抱着秦寻寻下了阁楼。

    莫琅则玩味的望着离去的人，想着适才秦祈紧张的样子，甚至是恐慌的唤着“寻寻，寻儿……”他可从不曾听过秦祈这样唤过秦寻寻。

    “大哥！”一名红衣女子像一卷风似的停在莫琅面前。

    莫琅淡淡一笑，这个妹妹虽是他的表妹妹，可他却不甚喜她，因她的性子太过泼辣，心思太过歹毒。竟然可以面不改色生生的将一名不小心将茶水洒在了她衣裙上的婢女给活活打死。

    “见着姑母了吗？”

    “见着了。”莫音笑道：“大哥，我知道你喜欢那个秦寻寻，要不你也不会在这里逗留那么久。”

    莫琅微笑，并不否认，等着莫音继续说下去。

    “大哥，我帮你尽快娶到她。”

    莫琅淡淡一笑：“你想要的。”

    莫音眼角一挑，势在必得道：“秦祈，我要他。”

    小青端着药站在床边，秦祈轻巧的扶着秦寻寻坐起来，让她靠在自己的胸膛上。接过药碗，喂着秦寻寻喝药。药汁顺着嘴角流出，昏迷中的秦寻寻根本无法服药。

    小青说道：“奴婢的命是小姐给的。”说完径自走到房门口，却没走出房间。

    他们虽是表兄妹，但孤男寡女的还是不好，她就站在房门口，也可为他们避避嫌。

    清丽的容颜，苍白如纸，秦祈感觉心口狠狠的抽蓄着。瞧了眼药汁，又望着苍白的秦寻寻，秦祈喝了一口药汁，微微垂首，在离秦寻寻的唇不过一离处停了下来，好一会儿才闭着眼将含在嘴里的药汁渡入秦寻寻的嘴里。

    饱满厚实的嘴唇紧紧贴着秦寻寻有些苍白的唇，最后移到她的耳际，低低道：“……为什么……为什么你要是我的妹妹呢……”

    一碗药汁就这么嘴对嘴的渡进秦寻寻的口中，将药碗放下，细心的将秦寻寻放下，为她盖好被子。

    瞧见房门口的小青，嘱咐道：“好生照顾着。”随即离去，只是有些狼狈。

    秦寻寻养病期间，秦氏夫妇来过几次，嘱咐她好生歇着。莫音则是天天来报道，还有莫琅，唯独不见秦祈。秦寻寻有些失望，却也不敢表现在脸上。

    只是再怎样的小心翼翼，若是有心人欲探知，还是会露出蛛丝马迹的。

    夜风呼啸，一抹黑影掠进房里。黑影坐在床沿，就着透过窗纸射进来的月光，静静的凝视着床上的人，眼里是浓浓的情意。

    院子里，一抹黑影若有所思的注视着房间。

    “……哥哥……哥哥……”

    坐在床沿的男子握住白皙的芊芊玉手，柔声安抚着：“我在，我在，别怕……”

    本以为秦寻寻不会醒来，秦祈迟疑着在秦寻寻额上倾注一吻，欲转身离去时，发现衣角被人紧紧的攥住。

    秦祈缓缓的望向床上的人，他是练武之人，眼力极好，即便没有烛火，但仍清楚的瞧见床上的人微微颤抖着。

    攥住衣角的手渐渐松开，秦祈下意识抓住，这一抓，注定他再也放不开。

    再次坐在床沿，听到几不可闻的啜泣声，秦祈自怀中掏出一粒小小的珠子，微弱的光芒照在床榻的四周，有纱帐遮挡着，外人也不易瞧见这屋里有亮光。

    “怎么了？”秦祈问着，也将秦寻寻扶着靠坐在床头。

    秦寻寻道：“我不要嫁给他……我不想嫁给他……”

    “莫琅吗？”秦祈问道。

    秦寻寻点头。

    秦祈温和道：“他不错……”

    秦寻寻屏息问道：“哥哥的意思是想让我嫁给他吗？”

    秦祈笑笑，“他是挺喜欢你的。”

    好一会儿，秦寻寻再次问道：“那哥哥想让我嫁给他吗？”

    “……只要你不想，都听你的。”秦祈道。

    “莫音表姐，哥哥……喜欢她吗？”秦寻寻忍不住问道。她养病的这些时日里，莫音天天来找她，句句不离秦祈。她曾在院子里听到下人们议论着，说是秦老爷与秦夫人有意与莫家结亲。秦夫人本就很是疼爱莫音，更是希望莫音能时时伴她左右。如果结了亲，想也是皆大欢喜。

    秦祈一笑：“怎么问这个？”

    秦寻寻执拗道：“你喜欢她吗？”

    “不喜欢。”秦祈道。又追加一句：“很讨厌。”

    秦寻寻只觉心里一阵高兴，面上也是忍不住的露出笑颜。随后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忙收敛起了笑，有些不自在。再瞧见自己的手还被握着，脸颊更是红似火。她欲抽回手，岂料秦祈握的更紧。秦寻寻不知所措的望着秦祈，脸上还有泪痕，加上微弱的光芒，衬得一张小脸分为的惹人怜爱。

    “……莫琅，你喜欢他吗？”

    秦寻寻坚定的摇头，道：“不喜欢他。”

    大拇指轻柔的揩去眼角的泪珠，秦祈轻轻道：“打你及笄后，很久都没有像小时候那样抱过你了……”

    闻言，秦寻寻毫无顾忌的扑进秦祈怀里。

    厚实的大手顺着长长的青丝，嘴唇贴着她的耳际，轻轻唤道：“寻儿……”

    秦寻寻身子微颤，秦祈骤然狠狠的抱着她，紧紧的像是要切肤入骨一样。

    眼泪汹涌而出，他们错了吗？